刘岐抬着头看她:“好,你在城中更要当心防范。如遇到无法应对的麻烦,尽量设法拖延,不要正面相抗,速传信于我,你我一同设法解决。” 少微与他郑重点头:“嗯,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二人所结之盟,至眼下,已让彼此敢于放心将后背交付,但正面之敌仍要各自去迎,谁的处境也不比谁来得轻松安稳,谁也不能将谁的事悉数承担包揽,没有那样的道理,少微也不会认那样不讲道理的道理。 前路不定,唯有相互撑持,再各自拼力。纵万般艰险,看起来是一条死路,但谁也不会退却,或许正是因此才会同行。 “走了。”余晖从小窗映入,少微转身离开。 刘岐看她将竹帘打起,看她头也不回地将室门合上,听她的脚步声先是踏踏而行,再是噔噔下楼,而后一切声音淹没,于是他起身,走至窗边,推开小窗半扇。 片刻,见她抱着两件鲜亮漆器跨出店门,利索地登上马车,车轮碾着夕光而去。 脸庞没在昏暗中,少年只抬起右手,将其置于余晖下,那手掌修长匀称白皙,晚霞将手指边沿映出几分透明,手背上仍有些微红痕,情急之下的她下手再轻也不会很轻。 少年垂着笑眼看向右肩,带着红痕的手掌压在肩膀处,她戳他肩膀时倒是很轻的。 他转过身,取下屏风上的披风,漆黑披风抖动挥开,披落在身上,催着夜色跟随披落。 星子闪烁,夜风拂窗,沐浴后披着发的少微临窗伏案书写帛信。 信写罢,待墨干,少微将绢帛快速卷起,离开卧房,绕入长廊,叩响了家奴房门,听他房内窸窸窣窣似在紧急穿衣,少微道:“不必开门。” 她蹲身将绢帛自门缝下塞入,一边道:“让人暗中送去淮阳给山骨。” 若郑家军中那人果真是姬缙,与山骨便是敌对阵营,她要山骨务必留意,若有余力,要设法相帮。 情谊在此,不必忌讳相互麻烦,当初山骨逃入西山,起初更是姬缙执意进山相救,为此还挨了山中顽猴好一顿暴打欺凌,这份情义早已织作不能舍弃的羁绊。 少微从廊下走出,坐在石阶上吹风,又数起了那熬人的日子。 她甚至生出主动和赤阳谈判的心思,但只一瞬又掐灭,窝囊没面子倒是其次,只是这等同于自乱阵脚,不可能顺利换取想要的东西。 当下仍要观望人心与帝心,而她不信赤阳当真没有弱点,她务必要找出这最后一把火的烧料,务必要。 月已移过头顶,脑中仍无法停歇,少微不敢再熬下去,若睡不好,脑子既躁又呆,是这紧要关头的大忌所在。 于是返回屋内,躺去榻上,推开占下了玉枕的沾沾,强行点穴睡倒。 次日,刘岐带着一众官吏护卫出城治灾而去。 再一日,北征失利的大军终于回城,比皇帝先前预想中的归期迟了足足一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