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小说

第16章（第1页）

　　傍晚青石镇外，张班主却迟迟没有等到沈家班的人。　　沈楼里，沈家班的所有人齐聚。　　班主看着清欢和其他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清欢笑了下，代替其他人开口：“班主年纪大了，不曾保养嗓子，也许久不曾登台，即便去了北蛮营帐，还等不到开场怕是就会被拉出去斩了。”　　“到时候我们只负责在台上唱曲就好，姜越老越辣，杀人放火的事我们做不好，最重要的这一环就交给班主您来办了。”　　副班主也跟着道：“师兄，二十多年前咱们就是搭档，走南闯北，你常说，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即便是龙潭虎穴，只要家人都在，就没有什么怕的。”　　沈家班连夜收拾行头，在其他人向南边逃荒的时候，戏班子整装带着家当和行头，逆行北上。　　中途，沈家班偶遇了外出打探消息的大雍斥候，被带入营帐，才知晓，骠骑将军在发现北蛮意动后，立刻派了骑兵追击，同时给后方援军送去了消息。　　面见追击北蛮军的将领，沈家班的人也没有离去，主动请缨：　　“听闻北蛮王子爱美人，更爱听曲，便让我等为诸位将士开路，转移北蛮人的注意，里应外合，在对方沉溺于酒色歌舞时，诸位点燃军营，关门打狗。”　　将领自然知道，这样的成功率比他们贸然攻打，正面冲锋成功率更高，只是……　　“你们会十分危险，届时刀剑无眼，火光冲天，我也无法接应诸位安全退去。”　　沈家班的人对视一眼，班主将烟袋子扣了扣，看着青石镇所在的方向，笑了下，眼神无畏：　　“我等既来此，便早已做好了准备，将军无需在意我等，只望将军将这行蛮人拦截在此，莫要让其继续肆虐烧杀，更莫要让他们与龙云关外的蛮子合围我大雍的英雄们。”　　将领与众将士们望着沈家班的人远去，身侧的拳头全部紧握，半晌后，将领哑声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最后，定下的就是最开始的计划，沈家班在营地内唱戏，在戏班子吸引下，军中人在外围准备点火，当蛮子忙着救火乱了阵脚的时候，将领再率人袭杀。　　……　　龙云关军营内，满脸疲惫，身上还缠绕着染血纱布的司清扬伏在书案前，清欢的音容样貌浮现在眼前，他一笔一笔写下遗嘱。　　“盼姐姐，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清扬未负家国，却负了心上人，此生不能十里红妆娶姐姐进门，是清扬福薄，待我去后，还望姐姐另寻良缘。”　　“最后，愿海晏河清，再无纷乱。”　　“更愿姐姐常喜乐，多安宁，岁无忧。”　　北蛮军营内，身穿戏袍的清欢于火焰铸就的戏台上，迎着烽火，迎着匆忙的北蛮军，水袖摆，伴着北蛮军的嘶吼声，凄美的歌声悠悠扬扬传出很远、很远……　　龙云关外，在战场上厮杀的司清扬双目已经尽数被血液染红，或许是自己的，也或许是敌人的。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而他的身旁，是和他一样还在奋战的、伤痕累累却半步不退的同袍。　　轰隆一声，天空上两道流星坠落，星铁铸就的长刀断裂成无数碎片，只剩一把刀柄打着旋，斜插入龙云关城墙之上。　　师父曾言：“刀如半身，人在刀在。”　　如今刀碎。　　人亡。　　司清扬眨了眨眼，血泪顺着满是脏污的脸颊流下。　　“师父！”　　南大侠与北蛮大宗师同归于尽！　　司清扬的视线转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玉笛不知所踪的大师兄被北蛮军包围；看到了夜袭失败，被悬挂的敌方阵前，气息已断的二师姐；　　还看到了双臂被砍，用嘴咬着刀背在战场中厮杀的三师兄；浑身血液仿佛要流干，还在不停挥拳的四师兄；最是爱洁、如今却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五师姐……　　前方，骠骑大将军也手持长戟率军冲杀在第一线。　　军阵前，北蛮的兵马却似乎没有尽头。　　密集的箭矢从天而降，一轮又一轮，再次带走同袍的性命。　　没有人逃走，没有人怯战。　　“犯我疆域者，死！”　　“老子还能战，杀啊——”　　司清扬也跟着低喝一声：“杀！”　　以身躯为料，以性命为引，最后的火焰升腾，身后是不能让的寸土，是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不能退，那便只能斩杀面前一切敌人。　　誓与龙云关共存亡。　　不知过了多久，喊杀声终于渐熄，破败的龙云关下，堆积了不知多少尸体，焦黑坍塌的城墙上，一柄破破烂烂的军旗迎风飘扬。　　天地间一片猩红与寂静，万万人的埋骨处，连一丝虫鸣都不曾听见。　　直到靠着城墙奄奄一息的独腿老兵摸出号角，苍凉的声音响彻在龙云关上空。　　关隘守住了。　　骠骑大将军及其所率楼家军全军覆没。　　前来支援的江湖侠客十不存一。　　与惨烈伤亡对应的是，来犯的数倍于己的北蛮军队同样死伤惨重，北蛮可汗的野心和性命一同被留在了龙云关下，其余诸部仓皇而逃。　　城门前，司清扬手持长枪单膝跪地，头发散乱，身上插满了箭矢，鲜血顺着唇耳，顺着血洞流出。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连抬头和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他眼中的神采也在渐渐褪去。　　忽然，一阵风吹来，司清扬的眼睫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他仿佛听到一阵悠扬的戏曲声，不只是司清扬，观众们也听到了那声唱腔。　　bgm响起。　　“戏扇开合，水袖起，奏唱悲欢无关我。”　　画面不断在战场与清欢火中诀别一曲中切换，中间穿插着两人相处的温馨的画面，还有沈家班众人苦中带甜的奔波，有司清扬在师门，与师父和师兄师姐们的相处。　　“乱世离别，谁为客，何处安身是归途。”　　“陈词唱穿，故人几何。”　　火光映衬下，倾国倾城的戏子遥遥看来，手掐兰指，笑靥如花。　　司清扬看见，自己身穿一身红装，在师兄、师姐们的伴随下，在青石镇百姓们的欢笑祝福声中，带着十里红妆，前往沈家戏楼。　　姐姐，我来娶你了。　　“旧时光里戏中言，伶影轻摇月下寒，梦回古巷声声慢，红尘一梦几回还。”　　……　　“戏暮起落，无情有情，赤心照山河，未忘忧国。”　　苍茫战场上，倾盆大雨冲刷而下，雨幕中，长枪笔直，顶天立地，长枪主人的头颅无力地永远垂下。　　红衣披火的孤影与戏台一同坍塌破碎，熊熊大火吞噬一切。　　“一戏到底，化作星火，荒冢残烟皆我……”　　渐消的纯音乐下，打在镜头上的水珠逐渐凝聚出一首古诗词。　　夜雨寄北（李商隐）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注）　　【草啊啊啊啊啊——】　　【本来还在忍耐，然而最后这段mv一般的催泪杀，破大防了家人们。】　　【夜雨寄北，商隐先生那无人接收的家书啊，最后不忘点题是吧，救命，我真的哭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鞠躬！　　注，李商隐。　　灵感来源致敬歌曲赤伶，原版赤伶背后也有一个关于抗争的英雄故事，感兴趣大家可以去搜一下。第23章　　白日里刚刚被金导的be美学创伤，观众们本来是抱着治愈的目的点开了赤伶，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哪怕中间虐一点，甜中藏着玻璃渣呢，只要最后是大团圆结局，他们也能欣然接受。　　谁知，看完赤伶后，非但没有治愈，反而被创的更严重了。　　“世界上再无信任！”　　“好一个桓导，好一个桓刀，我早该想到的，呜呜呜，你赔我的眼泪。”　　“未负家国，唯独负了心上人，意难平，桓导你好狠的心！！！”　　电影结束，观众们第一时间涌入了桓栩的星博大声控诉。　　赤伶好看吗，当然好看啊，好看到就连被影印雇佣来的水军都哭成了狗。　　水军群里一开始还有消息询问群主什么时候动作，然而，随着剧情的进行，水军群彻底安静下来，专业群主带着他的一群专业水军一同神隐，完全沉浸在了紧密的剧情中。　　喜欢上那个敢爱敢恨的戏子，也喜欢上了那个意气飞扬，惩奸除恶的少侠，更喜欢上了那个侠来侠去的世界。　　直到电影结束，水军群主才重新打开通讯声音提醒，光脑上，显示出了十多条通讯请求，都是影印老板打来的。　　未读消息也累积到了99+，同样来自影印老板，一开始语气还算客气，到后来，就已经完全是一串国骂。　　“死骗子，骗到你爷爷头上，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没完！”　　影印老板的通讯再次打来，吸着鼻涕的水军群主终于点击了接听：“您好，这里是专业私人服务小鸦。”　　“专业？！你特奶奶的还好意思和我提专业，退钱，立刻给老子三倍退钱，你知道老子自己和那群煞笔骂战骂的有多辛苦嘛？你根本不懂！”　　“闭嘴！老子现在也没时间和你对线，桓栩是吧，老子现在就去骂死他!”　　水军群主狠狠将通讯挂断，登录自己的账号，进入桓栩的星网空间，二话不说开始输出。　　“天下鸦鸦一样黑：桓栩，你小子刚登上铜导就飘了是不是？真以为自己一部戏封神？上部作品的结尾你就玩弄观众们的感情，这部戏，你直接不装了是吧？就要往观众心里插刀！”　　“你觉得你拍的很好是不是，现在是不是还在屏幕后头笑？那我现在就大声告诉你，垃圾，这个结局就是个垃圾！”　　“司清扬辛辛苦苦征战沙场，万箭穿心，整个南山，从南大侠到小师姐，上下一人不留，他们抵抗住了蛮人的弯刀，抵挡住了千军万马，摇摇欲坠的龙云关守住了大雍最后的屏障，守护了关后无数百姓。”　　“司清扬难道不配得到幸福吗？他不配谁配，牡丹插牛屎，是你桓栩不配！”　　“再说清欢，纨绔少爷说戏子无情，让清欢做妾都是抬举了她，然而在蛮人叩边时，他们那些富商第一个屁滚尿流的逃跑，是他口中无心的戏子们，义无反顾前往敌营。”　　“正因为清欢她们作为掩护，才能让楼家军以最小的伤亡全歼北蛮人，也正是因为这一支骑兵成功被拦截，龙云关才没有被两面夹击，最后全部守军与蛮人同归于尽。”　　“清欢这样的奇女子难道不配得到幸福？”　　“蛮人退去，百姓安定幸福了，朝堂上的狗皇帝重新坐稳了皇位，然而英雄们却永远的牺牲离去，我不允许，更不接受！”　　“桓栩，我话放这，给你一晚上时间，改结局，不然这事没完！”　　水军群主的确专业，骂人的时候真情实感极了，骂的有多凶，哭的有多狠，看，他的眼中又有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被他倔强地抬手拭去。　　真的气死了！　　天下鸦鸦一样黑这个账号被经营了不小时间，平日里私下接的也都是些脏活，点进他的评论里，就能看出，这就是个键盘侠口吐芬芳的账号。　　放在平日里，路人看见了影响网络环境的不文明言论，都要上来踩一脚。　　然而，这一次，鸦鸦二百多字的小论文下，和平时一面倒的被踩不同，点赞数竟然开始匀速上涨，粉丝在下面弱弱留言：　　“骂人不好，虽然但是，要不桓导咱们改一下结局？”　　“跪求改结局，清欢和清扬他们就该得到幸福。”　　“桓导看我真诚的目光，莫辜负！”　　“莫辜负+10086。”　　随着热度攀升，桓栩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条画风独树一帜的评论。　　一旁的顾宸动作快过思考，注意到桓栩的目光，抬手就要遮挡，对上桓栩疑惑的视线，小顾绷着脸道：“别看。”　　桓栩顿了顿，而后轻笑一声：“放心，我心里还没有那么脆弱。”　　“其实仔细看看，略过某些不文明词汇，这位粉丝，应该是粉丝吧，我从他的言论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对于影片热烈的喜爱，普通的黑可做不到这种地步，至少是走了心的。”　　不管是为了黑而黑，还是某些人的手段，只要走了心，桓栩也不介意给予尊重和回应。　　结局是不可能改的。　　桓栩登录星博，发布了一条动态：小爱缠绵，大爱无疆，对于清扬和清欢来说，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曾背叛信念，白骨青灰，他们不后悔，他们问心无愧。　　可是，还是想要他们幸福啊。　　就在观众们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有观众忽然转来了一个影评人最新鲜，最热乎的评论。　　一些老粉也认出了熟悉的影评人——【太行】。　　有人本就是太行的粉丝，有人还记得上一次无题评论区，太行那条相见时难别亦难的评论。　　有粉丝不认识也没关系，他们很快沉浸在了太行两条简短的评论中，配合上刚刚看完的赤伶食用，更加震撼于这寥寥数字传达出的力量。　　【太行】于一分钟前，接连发出两条共十六个字的短评，虽然这次太行没有点名是哪部剧的影评，但看过赤伶的观众立刻将两句话和男女主对应上。　　太行：戏子碎骨，以殉山河。　　太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条转载过来的影评，让许多已经准备反驳桓栩第一条留言的观众的手停了下来，细细品读这两条留言，火气忽然就降下来了，转而升腾起的事另一种复杂情绪。　　之前打的字一个个删除，重新编辑输入。　　“哈基米米：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不愧是太行老师的点评，我没文化，直说感觉，十六个字让我有种厚重的窒息感。”　　“寻迹母星：你说戏子无情，我便碎骨殉山河，你说何为侠客，我便用行动告诉你，真正的大侠应是为国更为民。”　　“研狗：忽然想起了近代史上那些苍白文字组成的故事，当年母星环境恶化，祖辈最后制定出逃离母星计划，一次次在自然手中抢回民众的性命，一次次试行，不知多少先辈在其中牺牲，才让我们成功离开。”　　“那些先辈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抱着的也是和清欢、清扬一样必死的决心，我大概明白了桓导想表达什么，赤伶的结局不圆满，却是大多数英雄的真实写照。”　　“除了那些有名的，还有无数无名的英雄，向英雄致敬。”　　“致敬英雄。”　　“致敬英雄。”　　桓栩笑了下，虽然桓栩敢拍be，就已经做好被观众们又爱又恨的觉悟，对于星网的评论也比较佛系，但观众们能更快冷静下来，还联想到了更多，看着一排发自内心的致敬，也让桓栩觉得这届的观众们很可爱。　　那位叫做“太行”的影评人，桓栩也还有些印象，直接在对方的两条评论下点了赞。　　而随着太行的再次出现，一部分观众开始二刷，一部分观众则开启了新天地，寻找更多关于赤伶的影评，顺便更新下星网的签名。　　有用赤伶里名台词的，有用最后bgm歌词的，也有用太行点评的两句话或者夜雨寄北诗句的。　　风暴中央的两个当事人，某发刀子的导演和某影评人此时则已经不再关注网上的评论，撩了就跑，心大的下线去做自己的事情。　　桓栩在网上挑选着餐厅，这段时间赶进度，拍摄结束，他决定好好犒赏自己一番，请继父和小顾吃大餐。　　另一边，燕泽的书房再次被燕安敲响，燕安眼睛也红红的：　　“哥，桓栩你还记得不，他又拍摄新电影了，还是母星电影，我知道你个大忙人肯定没看，回头有空你去看啊，好看的，信我，冲你是我亲哥，我也不可能骗你。”　　燕泽抬了抬眸子：“我记得你上次还想要和他再比一次。”　　燕安快速摆手：“不比了，比啥啊还，也不知道他那脑子怎么长得，我太喜欢清欢和她唱的《赤》了，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也学唱曲去。”　　“我宣布，今后我就是桓导的粉丝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本人，要是能给我一张清欢海报的亲签就好啦。”　　燕安自顾自幻想着，经燕安的提醒，燕泽也恍然想起，他替豆豆要的签名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为此不惜被路人当成了奇怪的男粉丝。　　“哥？哥！燕帅帅，想啥呢，这么入神，春天到了，该不会是……嘿嘿。”燕安苍蝇搓手，发出坏笑。　　看到燕安挤眉弄眼，一脸猥琐的样，燕泽额角抽了抽，没眼看，心累，直接发出逐客令：“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