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府外热闹鼎盛的气氛不同,府内过处冷清异常。
往日早起的仆从被拘在外院不得擅闯,鲜红的帐幔孤单地挂在檐廊之上,随冷风上下翻飞,发出怆然的声响。
尽管孟珏已入玉牒,但忠孝之礼不可废,孟珏依旧要与自己的身生母亲拜别。
一行人来到东院,平娘早早便候在门口,一见领首提灯女官立马招呼上前:“公主辛苦。
大娘正在堂上候着呢,时候不早了,快入内吧。
”队仗丝竹渐弱,面前厢门却紧闭不动。
孟珏一脸平静,邢嬷嬷皱起眉。
“孟家大娘呢?为何不来接见?”锋厉的声音和着冷风灌入平娘耳里,她一脸惶恐,赶忙解释:“孟家大娘身体不安,方才还叫人去厨房煎一帖药来,今日风急……”作为通判之女,平娘又怎会不知玉娘此举是大不敬之罪。
可她也知,事理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得通的。
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孟府的名声便要丢尽了。
孟宁只顾自己,她却不能丢下女儿。
她一切想好,遂也不再理会东厢房的事,只紧着照料前院的迎候差遣,眼看时辰将近才又踩着点赶回。
本以为事吉全备,却不料一向铁面的邢嬷嬷会在此时突然发难,替孟珏出头。
“永和公主乃皇家宗室子弟、孝义仁太后独女、今上的同袍兄妹!别说一个连诰命都没有的官内人,就算是德慧太后膝下的永乐公主也是要与永和公主行礼问候的!孟家大娘竟敢如此轻贱怠慢,岂不是将皇室尊严视作无物?!”邢嬷嬷自和亲人选定下后便一直教导孟珏,平日眼过耳闻对这种事也见了不少。
虽说本朝对各教的信仰并不辖制,但邢嬷嬷却对这所谓的巫术祝祷敬谢不敏。
原因倒与孟珏无关,只是她对这种仅凭一事一言便敲定命格的巫术嗤之以鼻。
若只论及生育加之在娘亲身上的痛苦,那天下诸人皆可算是自己身生母亲的冤孽了。
更何况,且不说她与孟珏太婆——那位冠绝京华永济县主有过一面之缘。
这一月下来,自己日日与孟珏相处,她的为人个性,邢嬷嬷都看在眼里。
旁的不说,便是那道旨意,这整座汴京城也再找不到一个女子能像孟珏一样,一脸淡然的领旨谢恩了。
平家那位大娘子,只是听太后略略提了提替嫁一事,便两眼一翻地晕倒在庆寿宫中,尔后更是府门未过连夜赶回了外祖家。
这场和亲,整个卫朝子民都感念孟珏的付出。
只有她的身生父母,一个恨不得将她敲骨吸髓,另一个则视她为毒物对她避之恐极。
若不是南枝暗中探查,她竟不知孟家凭这桩婚事捞了如此之多的好处!孟嬷嬷脑中不禁回想起方才从镜园抬出的嫁妆。
孟珏的嫁妆宫中共赏下二十八抬,孟家添了四抬。
方才她见抬箱侍卫脸上有异,便叫南枝打开查验。
这才发现由她亲自打点的满满三抬珠宝只过了他孟府的家库便生生少了一抬半,八抬皮料满打满算也只余四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