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丢了“喜欢看电影?”“嗯,挺好玩的”李雪被二哥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从那间小电影院里出来,她的脸还激动的红扑扑的。这个时候的孩子,包括年轻人,有哪个没接受过这种教育。只要是适龄的,能端枪的,可不就都开展训练嘛。李学武就是从幼儿园开始训练的,他可以骄傲的说不到六岁他就扛枪了,这是真的。看这种国恨家仇的电影,不激动才怪了呢。回家的路上李雪坐在副驾驶,任凭晚风吹拂着耳边的头发,看着路灯下晚归的行人,开口跟二哥问道:“二哥,我会成为怎样的人?”“嗯……这个不好说”李学武一边开着车,一边故作思考后回答道:“有句话比较能回答你的问题”。“哪一句?”李雪转过头,看着黑夜里的二哥,想要从二哥这里找到她迷茫的答案。“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李学武点了点头,说出了这句他太过于熟悉的话。以前只当歌词来听的,现在想想,何尝不是一种道理。李雪还是有些迷茫,看了看二哥,又把目光看向了车外。路都是自己走的,要去往何方,就是要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啊。没有人能替你做一辈子的决定,终究是要自己长大成人的。黑夜里的吉普车载着迷茫的李雪冲破黑暗,直抵光明。周一,李学武是从四合院醒来的,昨晚并没有回别墅,因为今天是端午节,还是李姝的一岁生日。今天晚上父亲李顺和老三学才回不来,要接大哥学文和吴老师回来吃团圆饭。早上李学武吃了母亲做的油炸糕,沾了昨天她们上街特意买回来的白糖,实在是太香了。等到上班的时候,沙器之和韩建昆来这边接他,李学武跟李雪说了可以坐他车,却是被李雪拒绝了。一个是车上比较挤,因为二哥还得送嫂子去上班,绕一圈才能去轧钢厂。再一个就是二哥的班不准,有的时候在轧钢厂,有的时候去治安大队,她可等不起。要是下午下班的时候正好赶上二哥在治安大队,她还能让二哥去接她?所以一个人骑着车子去上班挺好,早上这会的也不热,凉快的很。街上的自行车车流就像一条大河,遇到岔路口了,有的流向了另一边,有的则是继续往前奔涌着。李雪就是在早晨上班的车流里“随波逐流”到了轧钢厂。到了厂大门前,很守规矩地下了车子,推着进了厂区大门,看了看保卫手里牵着的警犬,李雪现在也不是很害怕了。,一样的皮包。甚至他们看李雪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李学武的影子,越来越像她哥哥。这个时候他们都在想,轧钢厂出了一个李学武就够折磨他们神经的了,要是再出一个李学武人丢了到时候机关里传闲话都是用李雪看见了,或者李雪听见了来作为事实依据。里外不是人的事李雪才不会做,挪着步子稍稍远离了门口,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走廊的窗台上,低头整理着,看着,好像是文件有问题,临时在查找一般。路过这边的干部和办事员有注意到李雪的装束,有些惊讶,但都是克制了自己的眼神,故作不知地走了过去。至于李雪站在景副厂长办公室对面的窗边整理文件的事,大家反倒是没有注意,这很正常。许是过了有十了分钟,李雪才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转身一看是景副厂长的秘书傅儒臣。“傅秘书您好,我来给景副厂长送文件”李雪忙将窗台上的文件收拾了一下,抱着跟傅儒臣打了招呼。傅儒臣看了李雪一眼,神情还是难掩的尴尬,知道这位是谁,干笑着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文件,道:“你得等我一会,我得先去厂长那边,要不你就直接送进去,领导在呢”。这种交接时突然遇到工作冲突也是正常的,一般都是厂办秘书直接送给领导,毕竟他们手里也是有别的工作的,不能等着秘书,也不能让领导等。李雪见傅儒臣笑了笑便转身走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抿着嘴看了景副厂长的办公室房门一眼,提了一口气还是敲响了门。“来”景副厂长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而明确,只是今天的这声应答有些别样的情绪。李雪听见声音便推开了办公室房门,看见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景副厂长微微抬头便打招呼道:“领导好,早上的文件,是财务处和人事处的”。说着话将两个处室的文件分别放在了景玉农的右手边,文件方向向里,正好能让领导看到。景玉农没说话,拿起两个部门文件上的目录看了看,知道是交的什么文件便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目录后,景玉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示意她去拿已经批好的文件,而是打量了李雪一眼,微微抬了抬眉头,说道:“这一身倒像是个正式职工了”。李雪被景副厂长看得有些发怵,听见领导这么说,不由得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回道:“是学着大家穿的”。景玉农嘴角微微一翘,眼睛却是眯了眯,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没笑。她可没看见过机关里有女同志这么穿,更没有看见过有人穿这么精致的衬衫和裙子。景玉农就是女人,更是对自己严苛的女人,自然能看得出李雪身上的不是供销社里,也不是商场里的那种成品衣服。包括李雪刚进门时她看见的李雪穿着的鞋子,也不是商场货,倒像是以前魔都订制商店里的手工艺。即便是不从工艺上看,单看衣服面料也能分得清好坏。现在用丝绸做衬衫的可少见,但丝绸面料光泽度和舒适度要比其他布料好的多。而李雪穿着的套裙面料虽然是劳动布的,但在细节上也是添了其他好料子的。再从样式和款式上看,尤其是李雪衬衫胸口的小徽章,跟保卫处那位的衣着有了八分相似,这人对自己妹子还真是下本钱。这些东西只是景玉农扫了一眼便知道的,也是瞬间就想到的。她没有再说李雪什么,上周看她穿的就像是乱闯进办公室里来的学生,今天看着成熟许多,她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给李雪示意了办公桌上的文件,景玉农又低头看起了材料。李雪抿了抿嘴,走上前将景副厂长桌上的文件挪了个方向,随后便一一的整理了起来。这里面有的文件是一个部门的,但分开了,需要整理在一起,并且要核对领导的签字和意见是否完全。还有就是下面上报的文件在景副厂长这边被打住的,也要先选出来,核对清楚再放在一起,准备退回给下面的部门。这些工作应该是景副厂长的秘书做好的,交给厂办秘书做交接,厂办秘书只要核对内容目录就行。现在这些文件都堆在这,只能是李雪自己来做了。她也是只听彭晓力讲过一些这种文件应该怎么分,但实际操作她还是第一次,毕竟才来没几天。就这样,景玉农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材料,李雪在办公桌旁边整理着文件,时不时的在带来的笔记本上做着标记。待将所有的文件整理完成后,李雪看了看景副厂长说道:“领导,整理好了,我就拿走了”。“嗯,好”景玉农抬起头看了李雪一眼,道:“帮我把门带上”。“好的领导”李雪轻声答应一句,抱着文件跟景副厂长点了点头便出去了。关好门后,站在门口的李雪听见里面的景副厂长好像在打电话,这才算是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她的第一次工作。整理了一下心情,抱着文件便往回走,到了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才遇到傅儒臣从楼梯挂角出回来,身上还带着烟味,明显是早就完成了工作,躲出去抽烟了。被李雪撞了个现形,傅儒臣也是有些尴尬,毕竟他刚才说了让李雪等他,或者让李雪自己进去。傅儒臣也是没有好心眼儿,明明知道景副厂长同李学武的关系有些微妙,却还是让李雪去面对盛怒之中的景玉农。而他在明知道李雪急着给景玉农送文件的情况下却是躲出去抽烟了,就是为了拖延回去的时间。李雪也是看出他的小心思了,不过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领导的文件她整理好拿走了。傅儒臣是不敢明着欺负李雪的,这会儿见她好像没看出来似的,便也就顺水推舟,笑了答应着往走廊里面去了。李雪站在办公室门口回头望了傅儒臣的背影一眼,目光中带着探究和疑惑,不知道为啥跟他都不认识,却是被他坑了这么一下。“怎么了?”这会儿彭晓力从厂长办公室回来,见着李雪站在办公室门口,又看了一眼走廊里傅儒臣的身影,便问道:“他给你找麻烦了?”“没有”李雪摇了摇头,看了彭晓力一眼,说道:“景副厂长批好的文件我拿回来了”。彭晓力微微皱眉看了傅儒臣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李雪,认真地说道:“他要是欺负你就跟我说,我来收拾他”。说完还轻声叮嘱道:“这人表面笑呵呵的,背后阴的很,最会使小伎俩,你防着他点”。不怪彭晓力小心,实在是这办公室里的人和事就像大森林里的树和狼,树多狼也狠,李雪这样小绵羊似的新人进来难免的要受伤。他是李雪的师傅,还是跟保卫处对接的负责人,要是李雪受了委屈,领导不高兴,保卫处的那位发火也会连累到他。李雪不想生事,再次摇了摇头,简单解释了刚才的事,没说其中的厉害。李雪是没说,但彭晓力还是听得出来,目光凶狠地瞪了景副厂长办公室那边一眼,嘴里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记了仇。在办公室里打混的,有几个是善茬?别看彭晓力才工作没几年,还算是青年办事员呢,但在单位里的凶狠也是有一套的。没有这个凶狠的心劲也无法在这个大森林里生存,早就被生吞活剥了。带着李雪进了办公室,彭晓力示意李雪去整理文件,自己则是凑到了门口那人的办公桌旁轻声问道:“景副厂长被举报,傅儒臣怎么乐呵呵的?”“乐呵呵的?”不仅仅是门口这人听见了,办公室里好多人都支着耳朵听着呢。当彭晓力说完,这些人都是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似的。而门口这人却也是眯了眯眼睛,跟彭晓力对视过后惊讶的问了一句,随后说道:“不能吧,他可是很得景副厂长倚重的,跟服务处的王处长他们都是很要好的关系……”这话说完,屋里众人的表情又是一动,好多不解的地方都连上了,大家都默契地低下头,忙起了手里的东西。只是时不时的有人出去,又有人进来。而彭晓力则也是就说了那么一句,好像是不解地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位置。再看见李雪望向自己的眼神,彭晓力微微一笑,照在他脸上的阳光都有几分得意的模样。谁就说平日里互相嫉妒和对喷的人就一定是关系不好的?谁就说互相嘲讽并且踩压的就一定是仇人?有的时候也是一种合作关系,只有站在对立的角度才能听到不同的声音。李雪转回头,再看向手里的文件顿时觉得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了,完全不只是工作上的这么一点点。办公室里的消息走露的自然就很快,彭晓力的无心一问,却是被加工和琢磨后传遍了整个三楼。而在厂长办公室旁边的厂办主任办公室里,徐斯年也听人说了这个消息。别以为处级干部就不会听这种小道消息,反而他们更注重这种机关里的闲言碎语,这也是一种正治生态晴雨表。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雨,要是这一点都不知道,那还混什么机关。只是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的更多,也更无奈,因为他比消息知道的更多,也了解了更多。就在刚才,景副厂长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的内容很直接,说是她的秘书要下放继续锻炼和学习,请徐斯年给她安排个秘书。景玉农这一批的领导都是一起来的,秘书除了邓之望的是自己带来的,其他的都是厂里从厂办调配的。这才不到半年,景副厂长竟然要换秘书。当然了,这不算什么大事,毕竟秘书的关系不是挂在副厂长那,而是挂在厂办。按照岗位性质来说,领导的秘书比如傅儒臣,跟办公室对接秘书彭晓力相比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只是工作内容不同。领导要用哪个秘书当然是领导说了算,这里又不涉及到级别的调整,只是工作内容分工不同罢了。现在主管厂人事处的领导说了,要调整一下秘书的工作,那还不是简单?徐斯年当时就想了,景副厂长的秘书傅儒臣是三年前进厂的,也是高中学历,现在是九级办事员,下放能干个啥?当时不知道傅儒臣做错什么了,想着应该跟今天早上的举报信和大字告有关系了,这个理由换秘书也是无可厚非的。徐斯年也是捡着办公室里现在比较优秀的办事员给景玉农推荐了,厂领导秘书从厂办里挑是传统了。当然了,秘书的人选也可以从下面调,再挂到厂办就是了。可徐斯年接连推荐了几位都没有让景副厂长满意的,景副厂长那边更是将他推荐的人选一一点评了个一无是处。徐斯年知道了,一定是景副厂长心里有自己的人选了,等着他主动问呢。那就问呗,这是选秘书而已,又特么不是选媳妇儿、选男人,也没有负责不负责一说。当徐斯年问完之后,电话的那边顿了一下,景副厂长好像是在思考,思考着厂办里的年轻人有哪个是行的。徐斯年就一直在这边等着,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听电话的那头的景副厂长言说道:“就新来的那个李雪吧”。这可给徐斯年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钢笔都甩飞了出去,弹出来的墨水星星点点的撒了一桌子。他是强忍着没有惊讶出声,问问景玉农是不是神经错乱了,选李雪做秘书。不是李雪不能给景玉农做秘书,也不是李雪身后的李学武跟景玉农之间的这些关系,这都是拿不上台面的,说不出来的理由。徐斯年能说出来的理由只有李雪是新人,来轧钢厂工作满打满算都不到五天呢,怎么能给领导当秘书呢。可这个理由徐斯年自己知道,他会认为景副厂长就不知道嘛?所以当景副厂长听见他这边沉默了,反问他“难道不行”的时候他能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这是轧钢厂,这是工作,这是主管人事的副厂长,他能说不行?所以当听了办公室里传过来的这个消息时徐斯年这才明白景玉农为啥不用傅儒臣了,敢情还真跟李雪有关系。傅儒臣这个年轻人他自然是了解的,办公室里就没有他不了解的年轻人,不然还叫不叫办公室主任了。有些小聪明,但也是很有能力,在秘书的岗位上做的也是很到位的。至于办公室里的那一套徐斯年倒是没有在意,这机关里的年轻人哪个没有点道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傅儒臣下去了,只能说他道行浅,李雪上去了,也只能说他要遭殃。怎么不遭殃啊,当初信誓旦旦的让李雪来厂办上班,他还觍个脸跟李学武保证,人在这丢不了的。咦咦咦~~~现在的徐斯年坐在办公桌后面真想哭出来,他太难了。任何一个领导选了李雪当秘书他都不会这么为难,唯独景玉农,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位会有这一招釜底抽薪呢。左思右想,左右为难,徐斯年还是拿起来办公桌上他相中了许久的电话,跟话台要了保卫处。“喂?李学武”“那个……李处长啊”徐斯年听见李学武的声音几有些气虚,说话的语气也是有些没了底气,开口打了招呼更是在随后的话里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啊,老哥辜负了你的期望啊”“嗯?”李学武一听这话头不对啊,第一句就道歉,这罪过小不了啊!“咋地了?啥辜负了?你跟宣传一科那谁的事被嫂子发现了?还是让人抓着了?”徐斯年听着李学武连珠炮似的询问瞬间就不淡定了,抓着电话连忙打断道:“我跟她没那种关系,就是普通朋友!”解释完他这才想起来,李学武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他现在还有别的事,这个暂时不重要,解释一句过后又虚着声音解释了景玉农要让李雪当秘书的事。当他说完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冷气,不由得将话筒挪开了一些,好像这样李学武就打不着他了似的。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李学武说话,徐斯年刚想咳嗽一声问问李学武啥意见,却是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阴冷的声音:“你不是说了,人不会丢的嘛”。“人没丢!”徐斯年瞅了瞅办公室门外,还在跟李学武犟嘴的解释道:“还在厂办,只是负责协助景副厂长的办公工作……”他这是给秘书工作做解释呢,说来说去的,还是领导秘书。李学武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这特么都不叫把人丢了,那特么的什么叫人丢了~”徐斯年见李学武这么说也是没辙,他是解释了,可他觉得自己的解释都敷衍不了自己,更别说糊弄李学武了。“咋办?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她是打电话直接说的,说完就撂了电话,都不给我质疑的时间啊”。徐斯年可是会诉苦,明明是他不敢质疑,到了李学武这里却又是景玉农霸道,不给他机会。李学武才懒得跟他废话,拿着电话沉着脸说道:“怎么办?等着我办你吧!以后少吹牛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