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吴家大娘昔日还曾救过三郎性命,李氏正要开口重提此事,却恰好见到高骞大踏步地回到院中。 “三郎,你来得正好。” 高骞:“婆婆如何?” 李氏道,“婆婆的病,托吴娘子的福,已无大碍。” “上回的事,你却还没谢过娘子,这回可要一并好好谢过吴娘子。” “我晓得。”高骞低声,“我还有些事单独想问过吴娘子,大婶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待李氏走后,廊下只余高骞和吴怀翡两人。 面对男人高大身躯,目睹他微寒的星眸。 吴怀翡不由得轻轻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乱跳,心尖那阵苦涩霎时被淡淡的雀跃所替代。 “郎君……可还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含了几分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期盼。 “恕某失礼,”高骞嗓音低沉,说出口的话,却将她那点雀跃与期盼摧毁殆尽,“娘子能否将令妹生辰几何告知于我?” = 与此同时,吴家府上。 卫檀生与吴水江还有些翁婿闲话要说,吴冯氏则领着女儿回到了她出嫁前住的小院。 惜翠嫁到卫家之后,吴冯氏仍旧每日遣丫鬟过来打扫,屋子里的陈设和她出嫁前无异。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 吴冯氏怜惜女儿体弱,点上了安神香,叫女儿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自己退出了屋。 午后阳光铺陈。 卷帘外,梅花开得正浓。 少女躺在榻上睡得香,苍白的脸颊被日光晒得红扑扑的。 鬓发钗环歪斜,乌墨的长发如同一匹光亮的缎子。 卫檀生从吴水江那儿回来,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走到榻前坐下,没发出任何声响,只静静注视着她。 这倒是他第一次看见惜翠睡得这么香甜。 卫檀生弯弯唇角。 他有个怪癖,一看到别人睡得香,他心中就会涌上一股将那人叫醒的欲望。 他凑近了些,目光顺着少女光洁饱满的前额,一路往下。 最终停留在…… 她饱满的胸脯前。 想到不久前手臂上感受到的奇怪触觉,卫檀生顿了顿。 这和他身上所有地方的不太一样。 她身子弱,削肩细腰,偏偏衣襟内的呼之欲出。此刻衣襟散落,半遮半掩,透出些凝脂似的白,叫那乌墨的发丝衬托得更加惊心动魄。 温香软玉,竟让人有种挑开看看的冲动。 他对男女之事虽然没什么兴趣,但该知道的卫檀生也都是知道的。 这和他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这是头一次,他竟然对女人的身体生出了些许困惑与好奇,甚至冒出了点儿想要探究个清楚的念头。 这便是女体? 纤细的腰肢上托着这么一个惹人注目的累赘,看着古怪极了。缘何能引动男人的欲望,使男人个个对此趋之若鹜,以至于经书中更要三番四次告诫。 卫檀生指尖随心神微动,俯身过去。 最终还是停留在少女胸前一尺远的距离。 他趁人入睡时,做出这般举动,并非君子所为。 转念一想,一眨眼的功夫,卫檀生手指改换了个方向,毫不留情地戳了戳少女的柔软的脸颊。 在她睁开眼之前,若无其事地收回身子,坐直了。第64章缺了什么 惜翠是被落在脸上的什么东西给戳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在榻旁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貌若好女,乌发墨鬓的青年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看。 一睁眼,对上了张人脸,对谁来说都有点儿惊悚。 惜翠心里打了个突,忙坐了起来,午后的困意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过来了?”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刚睡醒后,嗓音还有点儿哑,惜翠咳嗽了一声。 卫檀生见她哑着嗓子,没着急回答,竟是主动走到桌前,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润润喉咙。 这才又坐了下来。 “刚从爹那儿回来,便想着来看看你。”卫檀生眼睛眨也不眨,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惜翠道,“未曾想到,你竟醒得这么早。” 惜翠根本没想到自己是被眼前这人戳醒,只当是自己睡眠太浅。 喝了口茶,喉咙里确实舒服了不少,惜翠捧着茶杯问,“眼下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时间尚早,你可还要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睡多了不舒服。”惜翠拢了拢散乱的发丝,理了理衣襟,随口问了一句,“我爹还在书斋吗?” 奇怪的是,卫檀生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惜翠抬头看过去,却见这小变态正一本正经地望着她。但他的目光却好像透过了她,想到了什么别的地方去。 惜翠理着衣襟的手顿了一顿。 卫檀生看的方向是…… 她的胸?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马上就被惜翠给掐灭了。 吴惜翠的胸虽然大了点,保守估计能有个C,但她不觉得卫檀生会突然对女人的胸产生什么兴趣。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卫檀生眼睫一颤,收回了目光。 惜翠再看他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温润从容的模样。 整理好衣裳,惜翠和他一道儿迈出了屋,就是心里总还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一家人坐在前厅里又叙了些闲话,一直到日落西山,斜阳穿过厅堂,洒在雕花的栏杆上时,卫檀生才和惜翠起身拜别。 吴冯氏极舍不得他俩,将他俩送到了府门前。 想到之前惜翠看高骞的眼神,吴冯氏想想,心里始终不放心,又偷偷将惜翠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翠娘,你年纪不小了,在婆家可不能再像家里一般任性。回去后,要好好侍奉郎君与公婆,莫要耍小性子。” 翠娘这个性子,太娇惯,一般人受不住。再加上她体弱多病,身子一直不大好,想找个称心如意的亲事一直是吴冯氏最头疼的事。 为什么选了卫檀生做女婿,吴家也有自己的考量。 先说卫家。卫家虽是个百年的大族,但已经是日薄西山,走在衰落的边缘,若想要再振兴卫家,子孙后辈定是要走仕途的。 吏部掌百官升迁,吴水江任吏部郎中十多年,一直手握吏部的实权。 而他们吴家是新贵,不过到吴水江这儿,才冒出了点头,在这富贵场中根基不稳,正好与卫家一拍即合。 虽说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但他们卫家人在朝中担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官,散官,若是想要再进一步,还得仰仗吴家的关照。 只要吴水江不倒,翠娘在卫家就有说话的底气,卫家人也不敢轻怠她。 再说这卫家三郎,卫家三郎虽身有残疾,但他自小就因才名冠盖京华。甚至连久居宫中的官家也曾听闻过卫家三郎的名头,特地召他入宫面圣,这就表明,卫家三郎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都听说卫三郎慈悲宽容,是个能包容翠娘的性子。要是翠娘能跟他一起念念佛,定定心,在吴冯氏眼中也是好的。 他们这一对夫妻,她不奢望能有什么出息,只要平安喜乐,不出什么差错地过完这辈子她就满足了。 在拉着惜翠,得到她的亲口保证后,吴冯氏这才放心。 等惜翠回到卫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回门之后,生活好似又慢慢地复归了平静。 卫檀生早出晚归,她就守在门前等着他。而卫檀生看她的眼神也日益变得奇怪了起来。 惜翠想问,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问。 过了些时日,卫檀生经手的药堂有了不小的起色。 将账本拿来时,卫杨氏看了大喜,卫宗林也十分满意。 他本来将厚望全都寄托在卫檀生这个小儿子身上,哪里晓得飞来横祸,致使他落了个残疾。他不喜卫檀生整日念经礼佛,却也知晓愧对他,不好多说什么。如今见他终于做出了点儿正事。一高兴,当下便亲自拍板,要将城西那间布庄拨给他经营,檀奴打小聪慧,做什么事上手极快,将这布庄交给他,卫宗林并不担心。 这也是他和卫杨氏商量之后下的决定。 之前是大郎连带着一起管了三郎的铺子,三郎现在管事了,属于他的那份,自然是要拿回来。 这么一来,卫家的气氛顿时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大哥卫景没有看出来任何异样,还为自己的弟弟聪慧感到高兴。 大嫂孙氏的脸却阴沉沉的,脸上的笑容也拉下来了不少。 她出生商贾,卫家这些铺子都是她这些年来在费心经营。在她眼里,这些铺子早就归入了他们那一房,背地里,她也捞了不少油水。 眼下,卫宗林再将那间最为红火的布庄拨给卫檀生,无疑于从她嘴里抢肉吃,将她这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铺子拱手相认,孙氏哪里甘心。再说,万一账本的缺漏让卫檀生发现了,叫她在这个家里怎么待下去,这不就是叫她死吗? 但卫宗林发话,她不敢不从,不仅不敢不从,还要笑脸相对,连声陪着夸赞。 孙氏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主动提起那一茬。他花钱就让他花钱,在家中当个无所事事的散人总比现在插手家里生意要好得多。 对于这个小叔子,孙氏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她性子好强,凡事喜欢压别人一头,偏偏嫁给了卫景。 卫景他性子敦厚平和,一板一眼,外人提起卫家,难免都会提一句这卫家三郎卫檀生,而这卫家大郎卫景却几乎无人问津。卫景处处被他这个弟弟压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孙氏却咽不下这口气。 等她掌家之后,这小叔子平常什么事都不做,整日捧着卷佛经,光给她花钱,孙氏更是心疼得不得了。 卫宗林要将铺子拨给卫檀生管,她私下里少不了要跟卫景抱怨,撺掇撺掇他去卫宗林那儿说两句话。 卫景是个士人,对商贾之事向来没甚么兴趣。 他不明所以地皱眉道,“你一介妇人管这些做甚么?喜儿刚睡醒,吵着要见你呢,你还不快去哄哄他?” 喜儿正是孙氏与卫景的儿子。 孙氏将儿子哄安分了,回到自己屋里,将桌上的花瓶尽数“乒乒乓乓”拂落在地。 靠着桌凳,她喘了口气,妆容微花。 他们卫家人倒是一条心,只她一个,是个嫁进来的外人。 捋了捋额际的凌乱的发丝,孙氏脸上的怒容渐渐转为一抹冷意。 不论如何这个铺子是不能给他的,至少现在不能给他。 她这个小叔子,狡诈得很。现在把这铺子给了他,无疑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她还得另外想个办法。 当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卫宗林想要卫檀生接手布庄,言谈中不免提到了布庄在怀州的一笔生意。 孙氏心念一转,搁下筷子,笑吟吟地道,“这怀州距京城不远,既然三郎要接手铺子,不如就趁这次机会,亲自去跑一趟如何?” 大梁怀州产出的怀锦,闻名于天下,卫家布庄的锦缎多出于此。孙氏提议让卫檀生亲自到怀州跑一趟,谈下这笔生意,顺便也能历练历练。 “这……”卫杨氏担忧儿子,“三郎腿脚不方便,去怀州一路上舟车劳顿,恐怕不妥呢。” 孙氏的话倒合了卫宗林的心意,实际上,他也正有这个想法。 “这有何不妥?自京城到怀州,沿途吏治清平,并无盗匪生事。怀州富饶,又不是叫他去那穷乡僻壤之地,他这个大男人,难道还挨不住路上这点风尘了?” 卫宗林发话,卫杨氏不好再多说。 至于卫檀生,听到这话,只恭敬有礼地答了一句,但凭爹娘安排。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去前,惜翠心中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自从卫檀生他管事以来,阖府上下就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惜翠蹙眉问,“你当真要去怀州?” 两人并肩走在庭院中,卫檀生温言答道:“便当作是去游历一番,中途也能长长见识。” 惜翠没有答话,她在回想大梁地图。 怀州距离大梁帝京确实确实没多远。 抿抿唇角,惜翠下定了决心,抬眼道,“我和你一起去。”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她和卫檀生感情都没培养出来就要分别,等回来后岂不是更加生疏。 让她和卫檀生好不容易在这段时间生出来的默契,再次付诸于空,惜翠不愿意。 古代交通落后,就算京城距怀州再近,谈生意一来一回,还是要耽搁不少时间。 路上不确定因素太多,她不想再等了。 卫檀生面带诧异,“你要与我同去?” 无怪乎他惊讶,哪有做生意的路上还带着妻子同行的。她这个要求,确实出格了点。 “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惜翠重复了一遍。 卫檀生侧头,墨色的长发沐浴在银色的月华下。